“你为什么要道歉?”狼问。
“因为我能理解那位音乐家的担忧。”
“他?!”
小兰抿了抿唇,决定把话敞开来说:“狼先生,不管是我,还是那位音乐家,在你锋锐的爪牙下,我们都承受着致命的威胁,我想正是出于这种想法,音乐家才将你困在这里。”
一丝冷笑贴着狼张开的血盆大口滑过,它的眼眸里闪动着鄙夷与不屑,“如果我想要他的性命,一开始何必费那么多口舌。”
“我承认这里面有疑心作祟的偏见。但狼先生你刚才又说了什么?你不是也承认挥舞镰刀的时机,一直就掌握在你的手中?”
“啊……”狼惊怔之下,恼羞成怒,“诡辩的人类,我辩不过你。”
“狼先生,我只是实事求是。”
“你说实事求是?那音乐家欺骗我是不是事实?这个事实你要怎么说,我被欺骗伤害的心情就不重要吗?”
“可是狼先生,我不过听你说了这番话,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全部的事实。”
“你说我在撒谎?我才不会撒谎!”
“请冷静下来。”小兰安抚激动暴躁的狼,“虽然我暂时无法判断这份事实,但我认为你的心情非常重要。”
“什么?”少女话语中的急转弯,让狼感到猝不及防。
“正因如此,狼先生,我会放了你,还会陪你一起去找音乐家。”
“你——你——”狼说不出话来,它瞪着少女,少女面容温和又不失坚定地与它对视。半响,它说:“你陪我去找音乐家,却不让我夺走他的性命。”
“是。”
“所以,你还是要与我作对!”
“狼先生,”小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请不要让事情这样发展。”
狼发出嘲弄的冷哼,“话说得这样满,你又能做什么?之前你话里话外,不也是害怕我吗?现在你就不怕我的威胁了?”
“当然怕。”小兰深深望着它,忽而笑了一下,“我们的谈话为我拖了点时间……狼先生,我已经做好准备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在它话音落下的瞬间,发生了某种变化,变化来得太快,快到狼目不暇接,它看见面前的人类少女从地上缓缓起身,或许不该描述为“缓缓”,只是因为它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,把少女站直身体,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,一个呼吸时间都不到的动作,逐秒定格下来,让它仔细研究清楚,在对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?
它看到少女身上穿的衣服——那古怪的,它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的衣服——全部变了,墨绿色的长裤掖进深棕色的皮靴里,亚麻色的衬衫外罩皮革马甲,小臂上绑着带铁片的牛皮护腕,手上是露出五指的半指手套,腰间系着一条带银扣的宽边皮带。
从头到脚,焕然一新,就连少女戴在耳朵和脖颈上的配饰也变了——变成以榛果和落叶为元素的饰品,显得有几分意趣可爱。
但看着眼前这一切,狼的身体却本能地激起了一阵寒颤,不比之前少女穿着的服饰,它认出了少女的装扮——这正是再传统不过的猎人装扮。
小兰转了转自己的手腕,感受着护腕内部填充着的柔软织物紧紧贴合着她的肌肤,心中也不禁为【积分商城】的包罗万象表示惊叹。
这是一整套放在商城内销售的猎人套装,售价10积分,差不多要花去小兰现有积分的一半,(她总共有26个积分),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,因为这个套装实在划算。
服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,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在于——
小兰抬手,取下挂在肩膀上的弓箭——一个猎人出门打猎时,怎会不带上她的弓箭——呈筒状的箭囊,小兰打开,里面密密麻麻地装着带灰色羽翎的箭支。
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”小兰数给狼听,不多不少,正好十只。
数完,小兰也不收起箭囊,将箭囊直接插进泥土地里,立在她面前,她拿起那张半人高的木弓,弓臂在透过枝叶洒落的阳光下泛着油亮的乌色,捻了捻弓弦,小兰持弓拉弦,一直拉满,弦几乎近到颊边。
隔着弓弦,一人一兽,相对而立。
刹那间,空气窒息,风声停滞。
“砰!”这却不是弓弦的砰然之声,而是它的心在狠狠一跳,终于,狼受不了地大喊道:“你想干什么?你要杀了我吗?”
“对不起,狼先生。”
小兰放松手臂,慢慢收弦,开弓绝不能空放,否则蓄着的势将反手毁掉弓,只能这样缓慢把拉开的弓弦放回去。
“对不起?你拿弓对着我,然后向我说对不起?”
直到弓弦彻底松弛下来,小兰才不着痕迹地呼出了那口一直屏在胸腔内的气,“……弓上没有搭箭。”
“是你不想搭吗?你以为我会相信?”
“信不信,由狼先生你自己去判断吧……我只是想表明我拥有拉开这张弓的力气,虽然很抱歉让你以这种方式认识……”
看着少女那张仿佛人畜无害的脸,再对照她手中拿着的弓,忽然间,狼全明白了,“这就是你的准备?能够对付我的准备?”
在今天之前,小兰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主动拿起武器的一天,虽然是拿来装模作样的,但武器之所以是武器,其存在本身就具有威胁。而除了武器之外,她还故意使用面板自带的换装功能,直接把运动服换成猎人装,这种神奇的手段自然也是一种震慑。
狼与少女,是捕猎者与被捕猎者;但狼和猎人呢?
持弓向下,小兰另一只手提起地上的箭囊,弓与箭握在她的手中,却在下一刻,消失不见,她低头看狼,上前一步,拉近了与狼之间的最后距离。
狼瞳孔一缩,脑袋上的绒毛如细针般朝上根根竖起,它龇牙想朝后退,却受困于石,后退不得,只能再次发出嘶哑的怒吼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!”
“毛利兰哦,狼先生。”
少女俯身向它伸出手来,周身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,鼻腔里闻见的都是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味,狼痛苦地感到了自己的弱小,难道它要被这个人类杀死在这?!
不!狼猛地朝后跌去——直到背部着地,眼望树梢,它才反应过来,它脱困了。
“?!!”狼从地上一骨碌翻身爬起,看向橡树的方向,橡树上那块压着它的大石头转移到了少女的手中。
多亏她有一把好力气,小兰把双手端起的石头重重放下,直起身子,刚好看到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她的大灰狼。
拍了拍手上的灰尘,小兰笑着道:“让我们好好相处吧,狼先生。”